废柴牛奶

Chapter15

“他是谁？”面对陌生的不速之客，维诺的手已经探到旁边柜子里藏的枪，栗栗危惧道。

“我的病人。”邕圣祐感受到他的神经屏障几乎已经形同虚设，并且持续时间不短，根据他外套上落的星陨的灰尘，应该是刚从边域地区返航。姜丹尼尔的身形要比邕圣祐高壮，邕圣祐喘着粗气扛住他，向维诺说道，“搭把手。”

维诺连忙上前撑住陌生男人的左臂，边走边问：“怎么回事？看着也不像受伤，不会是吸毒了吧？”

“精神屏障受损。”邕圣祐没有向维诺隐瞒，“他是认出我是向导的哨兵。”

维诺瞪着他大惊失色：“那你还管他？让他自生自灭不是正好？”

走到床边，邕圣祐松开手将昏迷的姜丹尼尔扔在床上，盯着唯有胸腔有规律地起伏的人，那是一张在他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脸，深深叹息后，最终还是释放出精神波进入对方的精神领域：“他有求于我，更能救你，维诺你不用东躲西藏。”

维诺听邕圣祐话说得颠三倒四：“亲爱的，如果你承认由于压力太大导致头脑混乱，我可以给你使用德尔星球最新产出的清醒剂。”

“他答应过我不会把我交给军方，只是让我为他做精神疏导，正好我可以利用这件事让他把你的事情摆平。”

向来以利为重的维诺不相信这个世界还有买一送一的好事情，从客厅带过来的枪一直握在他的手中：“如果他反悔呢？”

邕圣祐若无其事地继续为姜丹尼尔做治疗，嘴唇一张一合吐露出来的词却远没有他现在的语气那么动听：“精神屏障受损的哨兵在我面前就是一个待宰的羔羊，你觉得屠夫落刀以前还会考虑羔羊是否配合吗？”

维诺把枪扔进抽屉里，耸肩无奈：“所以说军团里出来的人都这么冷血无情。”

维诺说完话继续回到厨房准备他的黄金虾，邕圣祐安静地替姜丹尼尔进行精神疏导。在此过程中，邕圣祐不下三次怀疑这个人可能不想活了，他的精神领域像是被三个远程导弹同时轰炸过，再说难听一些，就算姜丹尼尔现在立马罹难殉国，他的大脑根据帝国的环保法，可以归类为太空垃圾。

 

姜丹尼尔在茫然中睁开眼睛，他在巡视曼德利星球后返航时精神屏障出现错乱，从战机中用最后清醒的意识为自己注入向导素，然而只能强撑到回到帝国的主星，连战机都被他随意抛在管理处，直接开一辆不知道是谁的车一路横冲直撞到了这里。

当时他的意识过于模糊，全部凭借本能在控制自己的行动，当他走入这条只来过一次的街区，敲响锈迹斑斑的铁门，看到那个人后，终于毫无挂念地倒下。

姜丹尼尔的精神屏障已经修复完毕，胳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即便隔着厚厚的纱布，也能看出他坚实的肌肉，漂亮而贲张，勉强辨认出眼前一个黑色头发的男人正用一双冷冽的黑色眼睛望着他：“醒了？”

姜丹尼尔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牢牢地绑在床头，他狠狠地晃动，床板跟着他的动作剧烈动摇，然而只是无用功。

“别费劲了，你是军人，应该清楚这种反结，除非你自己把手切了，否则没办法挣脱的。”邕圣祐身穿轻薄的衬衫，背后窗外宣布落幕的夕阳洒落在他的身上，本该是一副美好宁静的静态图片，但微笑的脸却在昭示威胁的话语，“我可以帮你做精神疏导，但是有要求。”

姜丹尼尔收回聚集手腕的力气，换个舒服的姿势可以平视邕圣祐：“说。”

“我的朋友遇到了一点小困难，被警察骚扰得精疲力竭，你帮我摆平这件事，我就定期为你做精神疏导。”

姜丹尼尔明白能让回心转意帮助自己的困难绝不小：“你想让我怎么做？”

邕圣祐笑里藏刀：“帮他弄一张合法的星际通行证。”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件事十分棘手，但对于姜丹尼尔，完全可以利用帝国法律的灰色地带完成这笔交易，姜丹尼尔不是很喜欢被人威胁的滋味，闭上眼睛，缓缓地将胸口那点郁气吐个干净才开口：“如果我不同意呢？”

“不同意就不同意。”邕圣祐起身伸个懒腰，打开窗户，外面临街的商铺叫卖声传进来，“反正要死的人又不是我，你的精神屏障再失控一次，帝国就会损失一位曾经优秀的哨兵，我不介意你找死的行为，我的朋友如果是九死一生，那你就是必死无疑。”

邕圣祐扭过头冷漠的眼神刮过姜丹尼尔：“上校，请你明白，现在虽然是我在同你谈条件，但无论你同意与否，我付出的代价要远远小于你，这不是低三下四的恳求，而是我大发慈悲的交易。”

邕圣祐说的话虽然狠绝，但都是不可争议的事实，没有人比姜丹尼尔更清楚他目前的状态低迷到什么程度，他现在被绑得约等于半身不遂，思考过后轻微地点头，算是同意这笔不通人情的买卖。

邕圣祐走到他身后解开牢固的绳子，姜丹尼尔在双手解放的一瞬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我们以后会有很多次合作，所以希望邕医生明白，我可以接受谈判桌上的条件，却不会每一次都接受无端的威胁。”

邕圣祐淡定地抽回自己的手，不甘示弱：“上校，我也希望你可以明白，我愿意威胁你，而不是见死不救，这样都算是一种仁慈。”

邕圣祐走到门口推开房门，礼貌说道：“不送。”

维诺眼巴巴地扒着厨房门口目送这尊大佛离开，刚要端着刚好出锅的黄金虾出去，姜丹尼尔又回到房前，吓得维诺不顾盘子滚烫又溜回厨房，只见姜丹尼尔拿了一件外套递给邕圣祐。

“上次你落在我家的。”姜丹尼尔往回跑还记得这件遗落的外套，虽然由于跃迁过程中脏了一些。

“谢谢。”邕圣祐接过黑色的风衣。

事实证明两个人只要其中一方先服软，他们还是可以正常交流对话，而不是针锋相对，姜丹尼尔莫名地占据下风，瞥了一眼畏首畏尾正在偷看这里的维诺：“他的星际通行证会在近期办妥，如果需要你替我进行治疗，我会私下联系你。”

邕圣祐还算友善地笑了一下，随后立马送给姜丹尼尔一个闭门羹。维诺听到门外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才慢悠悠地走到客厅：“搞定了？”

邕圣祐随手把外套扔进脏衣篓里：“最慢这个月就会有结果。”

“哦，亲爱的，我可真的是爱死你了！”

维诺的一双沾满油的手要往邕圣祐的身上蹭，邕圣祐往后闪躲还不忘用手抓一个虾入口，评价道：“你有这个手艺就老老实实开个餐馆，实在不明白你的铤而走险。”

“开餐馆一年挣到的钱估计都不如我现在一笔买卖的利润，虽然不太稳定。”维诺抽出湿巾擦干净手，“等我什么时候赚够就金盆洗手，听你的话开个餐馆。”

邕圣祐坐在椅子上，不信他的说辞：“这都八年了，金山银山也有半座了，你能告诉我你的赚够是多少吗？”

“我也不知道。”维诺的字字句句中带有与他不符的迷茫，“可能在等那个人告诉我。”

“谁？”

“我可爱的弟弟啊。”维诺又恢复不正经的样子。

邕圣祐冲他扔了一个虾尾，命中率极准地落在维诺红褐色的头发中，气得维诺与邕圣祐上演一出鸡飞狗跳。

气喘吁吁过后，维诺给邕圣祐倒了一杯青梅汁：“你是不是因为我很为难？”

“是啊。”邕圣祐抬眼看到维诺眼中的不忍，笑道，“骗你的。有些事情躲不过就要迎面解决，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邕圣祐这句话说得半真半假，如果有可能，他打心里想要避开军方人员，但他亏欠于维诺太多，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维诺被捕。

报恩这种事情俗套到不可言说，但对于曾被抛弃的邕圣祐而言，维诺是他在垂死之际抓住的浮木。

 

姜丹尼尔联系邕圣祐的时间要比预想中提前许多，这一次邕圣祐直接开车到姜丹尼尔发给他的地址，姜丹尼尔用一张星际通行证作为欢迎礼物，邕圣祐客套完谢谢两个字后就不再言语，一心一意地准备治疗。

先是例行的心理治疗后，邕圣祐替姜丹尼尔进行简单的精神疏导时，一直沉默的姜丹尼尔开口：“你对待所有病人都这么疏远吗？”

邕圣祐的精神波继续在他的精神皮层游走：“与病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是对双方的保护。”

姜丹尼尔不信这些扯皮的话：“包括除了例行提问以外的一言不发？”

邕圣祐神情复杂地看着开口的人：“我的病人里除了上校，没有人知道我是一名向导，面对危险保持冷静，这是人之本能。”

姜丹尼尔猝不及防地轻笑：“所以对你而言，我是危险。”

邕圣祐不置可否，没有接话茬，忽如其来的沉默却波动了姜丹尼尔心里的一条弦，看到邕圣祐右手腕的疤痕，细小而密布的疤痕深深浅浅地盘绕在他的手腕内侧，模糊得已经无法辨认最初的数字，沉声说道：“你以前是在哪个军团服役？”

“拜耳军团。”邕圣祐随口胡诌，因为拜耳军团在内战时期也被连家端了，但由于军团过小，连个名号都没留下来，累死姜丹尼尔也查不出真假。

“你还记得你的编号吗？”姜丹尼尔质疑他的说辞，拜耳军团从未出现过精神力如此之强的向导，若他讲的是事实，未免藏得太深一些。

邕圣祐开始漫无边际地说谎：“上校，怎么会有人选择故意对引发痛苦的事情念念不忘呢？”

相比那一次在邕圣祐的家中，他能够心平气和地同自己讲话已算进步，姜丹尼尔暂时无暇区分他的话中有话：“我一直好奇，你在军团发生过什么让你如此厌恶？”

“背叛。”正当姜丹尼尔好不容易听出一点真情实意，邕圣祐语气忽而变得轻松，“假的。我只是天性爱自由，不喜欢军团条条框框的束缚，内战爆发后，看到一片废墟趁机就逃掉，趁着圣所动乱，偷出当年采集的信息素。好了，疏导结束。”

邕圣祐走到一旁按掉音响，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外面响起淅沥沥的雨声。帝国的总统最近为了让这座高科技星球更接近于古地球的模样，开放了仿生天气，八年前邕圣祐在精神图景内落下的雨，终于在帝国有了实体。

姜丹尼尔向外看了一眼，从架子处拿了一把黑色雨伞递给邕圣祐，两个人一同走到停车场处，邕圣祐准备与姜丹尼尔告别，姜丹尼尔清冽的声音送入邕圣祐的耳中。

“刚才一直没有机会和邕医生提，我和你的音乐取向还蛮像的。”

邕圣祐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陡然紧了一些，蓝青色的血管突起，但他很快恢复原状，毫无芥蒂地回道：“果真经典曲目值得大多数人的喜爱。”

姜丹尼尔没有反驳他，只是站直腰杆，在雨中看他驾驶白色的车离开自己的视线。

应用人工智能的车自动在邕圣祐开车后播放起他最爱的曲目——Si J’Avais Su T’Aimer。

中低音的女声从环绕音响中传来，将邕圣祐思绪拉回到过去，他在姜丹尼尔的宿舍里听到一首奇怪语言的歌曲，姜丹尼尔向他解释。

“古地球的法语，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如果我懂得爱你。”

邕圣祐皱眉想到姜丹尼尔刚才一席话，脚下踩满油门，地上积住的雨水不顾情面地溅在干净的车身。

时至今日，邕圣祐也不得不承认，在他追逐姜丹尼尔的那段岁月里，足以令他效仿许多与姜丹尼尔有关的习惯，并且延续至今。

过于沉甸甸的习惯，在失去那颗供他仰望的星后，他还没有学会如何肆无忌惮地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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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一样了不一样了，鹅长大了有胆量了，敢绑哨兵了。

以前的柚是仰视桃，终于俯视了一把，但今后都是平视了。

我快近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