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牛奶

Chapter3

邕圣祐正在整理病例接到军团的电话，晚上会接他去军团对姜丹尼尔进行第二次心理咨询。

这一次只有姜丹尼尔一个人在房间里等他，邕圣祐特意掀开帘子检查：“你的朋友这一次不准备盯梢了？”

“他很忙。”姜丹尼尔撒了谎，其实是他拒绝奥德的陪同。

邕圣祐见他说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脖颈，这是人撒谎的下意识动作，他没有戳穿姜丹尼尔，拿出一个音响，调好音乐：“所以，这一次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邕圣祐在做一系列动作时，姜丹尼尔可以敏锐地闻到一丝味道，像是信息素，又要比信息素淡化很多，白狼变成了缩小体，一条白色的狼犬围着邕圣祐走来走去。

太过矛盾，没有精神体，看不见精神体，圣所中没有记录，却像有信息素。

舒缓的钢琴曲从音响中传出，姜丹尼尔不习惯靠在椅背处，后背绷得很紧，是军人的习惯，邕圣祐见他腰板笔直，把旁边的毛毯随便叠了一下放在他的身后：“如果一会儿觉得累，可以靠在这个上面。”

姜丹尼尔谨慎地将身体的力量落在腰间，向后靠了靠，确实要比他坐军姿舒服许多。

“正常来说，我们的对话应该是保密的。”邕圣祐语气无奈，拿出进门时守卫给的录音笔，“但可能因为你的身份特殊，需要录音，万一你们军团有什么消息走漏，他们会第一时间核对录音，确保出卖消息的人不是我。”

姜丹尼尔看到上面的绿灯亮起，看邕圣祐的眼神中的不屑，好奇道：“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军团？”

邕圣祐脸色有些疲倦：“除了军人，可能不会有人喜欢军团。我从关卡走到这个门，需要经历重重检查，就好像我是一个会随时爆炸的人性炸弹。”

姜丹尼尔被他的比喻逗笑，邕圣祐吃惊地看向他，姜丹尼尔察觉到他的视线：“怎么了？”

“很久没见过你笑过。”邕圣祐转过头整理带来的资料。

“我们才见过两面而已。”

邕圣祐伸手揉了揉鼻子，垂头黯然道：“是啊，不过两面而已。”

这一次的咨询让邕圣祐大概清楚姜丹尼尔目前的处境，与他预判的一致。

眼前的哨兵缺少共情能力，他无法区分向导做出的举动是友善的还是具有攻击性的，所以精神体会做出无差别攻击，即便他有意识地控制，精神体往往会优先于理智做出判断。

其实这也与向导的能力有关，这一届的向导水平太差。

邕圣祐摸摸下巴，没敢说出心里话，看门外的守卫没有看向这里，快速地将录音笔关掉：“你是不是患有阿……”

“阿斯伯格综合征。”姜丹尼尔替他补充。

邕圣祐张了张嘴，将录音笔递给姜丹尼尔：“我会替你保密。”

姜丹尼尔接过录音笔，看到他的手腕处有划痕，像是曾经被利器割过的痕迹：“你曾经是军人？”

“不是。”邕圣祐下意识答道，他看到姜丹尼尔的眼睛落在自己的手腕处，拽了拽衣袖遮住那片红色的痕迹。

“哦。”

姜丹尼尔确定那是只有军队中才有的军刀才可以割出的痕迹，正因为它的刀刃处有深浅不一的锯齿，对身体伤害极大，军方才会限制它在市场中的流通，仅仅作为军备品在部队中使用。即便是平时演练，很少有人会使用这种军刀，往往都是在战争中才会使用。

这名邕医生还真是谜团重重。

姜丹尼尔亲自送邕圣祐走出塔，等待司机接他的时间里，姜丹尼尔拿出纸笔递到邕圣祐面前：“方便留下您的私人联系方式吗？”

不方便。

这是邕圣祐的本意，但他不敢在军团里与一个上校叫板，不情不愿地写下自己的私人电话，口是心非常联络。

带上眼罩的邕圣祐被送走后，姜丹尼尔揣着纸往回走，正好碰到迎面而来的奥德。

“看来治疗很有效果。”

“何以见得？”

“因为看你心情不错。”奥德拍拍他的肩膀，“不过说实话，丹尼尔，你的性格比战前好太多了，以前的你简直是一座冰山缺少沟通。”

姜丹尼尔但笑不语，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邕圣祐回家在电脑中打出阿斯伯格综合征后，仔仔细细地阅读，甚至找出当年念书时候的教科书，把病症一一确认。

他不敢想象一个曾经是帝国首席哨兵的人居然是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当年姜丹尼尔甚至在产生结合热也要将自己推开的时候，邕圣祐只能想到这个人一定十分厌恶自己，完全想不到他是具有共情缺失的能力。

姜丹尼尔很难全身心地信任一个人，无法读懂对方的情感表达，在五感极其发达的情况下，他很多动作都是条件反射。

邕圣祐卷起袖子，在暗黄色的灯光下观察手腕上的伤痕。

哪怕他找出一万种理由为姜丹尼尔做出辩解，去尽量体会他的难处，自己也不会轻易忘记过去的事情。即使缺少共情能力，也不应该留下自己陷入死局，如果不是在临危之际，不知道是谁的精神体出现背着自己逃出那间被埋伏的房间。

他差一点与朋友一样，死在白骨军团的废墟中。

从一个医生角度，他同情姜丹尼尔的遭遇，但他无法原谅姜丹尼尔过去的所作所为。

至于爱？

邕圣祐摇头，这种情感对于他而言，过于奢侈，实在不应该出如此不恰当的时机。

邕圣祐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你是医生，医者仁心，少想点没用的吧。”

邕圣祐觉得精神领域一阵躁动，才想起来他很久没有把精神体放出来兜风，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几天太忙了。”

一个和他小臂差不多长的花狸猫不满地叫了两声，凑到邕圣祐的手边，邕圣祐轻轻地揉着它：“怎么又开始犯懒不现原形了？”

花狸猫伸长前腿，对他的问话毫不在意，继续保持这个体型，邕圣祐只好由着他它去。

维诺进门时看到邕圣祐正对着空气窃窃私语，便知这位伪装成普通人的向导又在和自己的精神体进行深度交流。

“亲爱的，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的私人约会？”维诺只是口头如此，身体毫无自觉地扑到邕圣祐的床上。

“有一点，它现在正在瞪着你。”花狸猫正在玩桌子上的盆栽，邕圣祐仗着维诺看不到它的存在，张口说瞎话。

维诺不在意地对空气飞吻权当打招呼，递给邕圣祐一盒药：“喏，新研发的信息素消除剂，我知道你的能力很强，可以控制他们的精神无法察觉你身上信息素的味道，但是这个比较保险。只在黑市流通，我废了很大劲才要过来的。”

当年邕圣祐在断壁残垣的街道行走时，又冷又饿，要不是撞见出来偷食物的维诺，他可能会惨死街头。

维诺是一名黑市中间方，为他重新置办身份，即便得知他是向导后也没有揭发他，甚至没有追问他的来历，得知他想要去念医学院后，维诺借给他钱，让他去读书，虽然口头上说这些钱以后都要加倍还给自己，但至今为止，维诺也没有开口向邕圣祐要过一次钱，连房租都只是象征性地收一些。

邕圣祐问过他为什么对他这么好，维诺开玩笑地说道：“因为我也有一个弟弟是向导，可惜死得早啊！看见你就像看见他一样。”

邕圣祐没有当真，因为维诺说的十句话里有八句是假的，他从来没见过维诺有家人来探望。

“谢谢。”邕圣祐收下维诺给他的药剂，这个分量足够他度过三个月对姜丹尼尔的心理治疗时间。

“爱我吗？小祐祐。”维诺的语气十分油腻。

邕圣祐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后，真情实感道：“维诺，如果你这辈子找不到合适的人在一起，我一定陪你单身到最后。”

“呸呸呸！你少咒我两句，追我的人可要排满两个星系。”维诺从床上爬起来佯怒瞪了邕圣祐一眼，走之前还不忘问他，“明早吃蓝莓派好不好？里特曼星球刚运来的新鲜蓝莓我截下了一筐。”

“好。还想吃你做的玉米沙拉。”

“那就早点起。”维诺威胁道，“每到周末就赖床。”

 

邕圣祐正在享用维诺做的早餐，放在旁边的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邕圣祐随手按掉。

维诺听到声响：“谁啊？”

“不知道。”蓝莓派溢出来的果酱弄到邕圣祐的手上，邕圣祐正在努力地吸吮指尖上的果酱，“可能是垃圾广告吧。”

“说来可笑，前几天还有电话问我要不要买居住证？开玩笑，他们那群小喽喽手里的居住证说不定都是从我手里出来的。”

维诺说话的语气总是慷慨激昂，邕圣祐听得津津有味，正准备听维诺控诉邻居最近挖地窖扰民的事情，手机收到一条短信，邕圣祐叼着半截蓝莓派在嘴里，随手打开短信内容。

维诺眼睁睁地看着蓝莓派从他的嘴里滑落，掉在睡裤上，随后掉在地上。

——“我是白骨军团的姜丹尼尔，请问今日是否有空进行心理治疗？”

 

姜丹尼尔去医务室取向导素时，护士找出151407的向导素：“上校，这是最后一只151407的向导素，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请尽快与向导结合。”

姜丹尼尔的注射动作暂缓一瞬，闻着鼻尖散发水果味道的清香，莫名想到那位心理医生。

他身上的味道似乎像是水果的味道。

他给纸上的数字打了电话，却被对方挂断，姜丹尼尔举着手机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第一次有人敢挂他的电话。

只好发了短信自报家门，随后约了十点接邕圣祐来做心理治疗。

姜丹尼尔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积极，但潜意识里想要见到这个人，也想到挖掘出这个人身上的秘密。

 

维诺陪邕圣祐在街区等姜丹尼尔的到来，当换了一身便衣的姜丹尼尔开着军车出现在巷子口时，许多人停下脚步向邕圣祐这里张望。

维诺打量着军车的型号，小声碎碎念：“白骨军团不是精英部队吗？怎么用的军车型号这么老旧，我们在黑市早就淘汰了。”

“他们的车都经过精密改造，不会轻易报废的，哪怕你们黑市的技术革新十次也不会比得上他现在开的车。”邕圣祐指向车的底盘，“他们把车的底盘降低，在战斗中可以成为悬浮车，帝国对军方的重视都快超过了内阁，里面有多少非军方高官想方设法打压将军的权利啊。”

维诺仔细打量一下车的外型，发现连车灯都进行了改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以前在白骨服役？”

“秘密。”邕圣祐见姜丹尼尔摇下车窗，冲他挥挥手，与维诺告别，“回去吧，人你也见了，车你也看了。”

维诺把准备的蓝莓的递给他：“一定要注意安全，出现问题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带着我刚买的激光炮冲过去，虽然我并不知道塔所在的位置，但亲爱的，我与你的灵魂同在。”

邕圣祐被他说的话逗得上车还在笑，姜丹尼尔通过后视镜看到他嘴角一直上扬：“那个人是你的朋友？”

“恩。”邕圣祐瞄到姜丹尼尔的表情，根据他的判断，姜丹尼尔的心情目前不是很好，手捂住嘴干咳两声，把笑意压了下去。

姜丹尼尔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维诺与邕圣祐一直在咬耳朵，邕圣祐对着自己从来没有过笑得那么开朗的时候，反倒是时刻都像一只提防敌人入侵的兔子。

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的人寡言居多，邕圣祐也想不出与他的共同语言，两个人在车上默默无语，邕圣祐看着窗外的街景觉得有些陌生，并不是去塔的路：“请问上校，我们要去哪里？”

“我家。”姜丹尼尔将车驶入城北的老街区。

邕圣祐皱眉：“可我与军团签订的合同是必须在塔内进行治疗……”

“无妨。”姜丹尼尔虽然失忆，但他对军团这些没有用的纪律一如既往地无视。

邕圣祐深吸一口气，心想天塌了军团也只会找姜丹尼尔算账，和自己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姜丹尼尔的家与其他高级军官相比十分朴素，是一个小公寓，进门干干净净，与塔内的宿舍类似，细节之处都彰显着军人的习惯。姜丹尼尔没有着急进行治疗，反而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你饿吗？”

邕圣祐摇头，维诺的早餐太过丰富，邕圣祐吃得发撑。

“不介意的话，我先吃点饭。”姜丹尼尔是早晨从军团直接出门去接的邕圣祐，只喝了几杯水。

邕圣祐不好意思在主人未经允许的前提下乱逛，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打量物品摆设。

说来可笑，邕圣祐八年前都没有来过姜丹尼尔的家中，今时今日，居然作为医生登门拜访。

姜丹尼尔端着盘子走到餐桌，邕圣祐看到上面红色的食物蹙眉，哨兵不应该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姜丹尼尔的冰箱里速食食品居多，很久没有进行采购，只剩下一盒辛辣海鲜意面，姜丹尼尔刚用叉子卷起面条准备送进嘴里，邕圣祐敲了敲餐桌，姜丹尼尔抬头不解他的行为。

“上校，你现在处于精神屏障无周期性失控期，这种食物不太适合您。”

“没关系。”姜丹尼尔吃了一口，“习惯了。”

姜丹尼尔不是一个很会照顾自己的哨兵，这也是奥德为何急迫地想为他找一名向导的原因，向导由于精神领域极强，做事认真谨慎，不会任由姜丹尼尔仗着自己身体素质好，肆无忌惮地糟蹋天分。

邕圣祐放出细微的神经波捕捉白狼的意识，他不敢直接探入姜丹尼尔的精神领域，怕他发现异常。

正如他所料，白狼处于一个难捱的状态，精神体在一定层面上可以反映哨兵的状态，姜丹尼尔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姜丹尼尔确实变弱很多，八年前，邕圣祐如果想要探测白狼的意识，必须姜丹尼尔的精神领域放行，但这一次，他畅通无阻。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邕圣祐认输，用维诺带来的蓝莓重新给姜丹尼尔烤了两张馅饼，这是他唯一会做的料理，还是当年在军校向他的朋友偷师学艺。

“吃吧。”邕圣祐推开姜丹尼尔面前的盘子，将蓝莓馅饼递给他，“心理治疗只能让你减轻你对他人的排异感，但如果你在各方面都拒绝配合，全星系最好的治疗师面对你都会毫无办法。”

姜丹尼尔咬了一口馅饼，蓝莓与鸡蛋的味道在舌尖融合，还有淡淡的香草味道。

“我们以前真的不认识吗？”姜丹尼尔放下刀叉，望向正在看角落出神的邕圣祐，“我是说内战爆发之前。”

邕圣祐的眼皮不规律地跳了跳，视线又落在自己的腿上，没有正面回他：“我是战后移民到这里的，不信你可以去查我的公民证。”

“你的家乡在哪里？”

“多塔星球。”

“那里很美，有很多麋鹿与渡鸦。”

“恩。”邕圣祐压根没去过多塔星球，手指不自然地蜷进掌心。

姜丹尼尔将他的动作纳入眼底，微不可见地轻笑，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开始治疗吧。”

邕圣祐习惯在稍暗的环境进行咨询，起身准备拉起大敞的窗帘，身后忽然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闻声回头的邕圣祐见到姜丹尼尔躺在地上，手臂的青筋凸起，呼吸急促，眼睛赤红。

姜丹尼尔的精神屏障失控了。

邕圣祐顾不上拉到一般的窗帘，快速跑到他身边：“家里有没有向导素？”

姜丹尼尔用力地捂住耳朵，为了隔绝外界的噪音，手腕用力之大恨不得将自己的头骨震碎。

他会死的。

邕圣祐做出判断后释放精神波进入姜丹尼尔的精神领域，却不像那一次在医院中里面有许多杂物干扰哨兵的判断力。

感受到与上一次一样的精神波，姜丹尼尔自我修复好精神屏障，抓住邕圣祐带伤的手腕，呼吸还不平稳显得声音微弱，语气十分笃定，低沉飘忽的话传入邕圣祐的耳中：“你是向导。”

姜丹尼尔看到一只花狸猫从邕圣祐的背后走出，冲着白狼低声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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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油麦菜永远输给技术碗妹，今日观推特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