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牛奶

Chapter 16

关于权衡与选择。

是命运慷慨，可以为你遮挡一路袭来的风寒，也能在暴雨天借用你撑的伞。

——姜丹尼尔

 

“你怎么在这里？”邕圣祐收起上一瞬还在上扬的嘴角，面无表情。

“我，我只是听剧组的人说前辈在这里，过来向您道谢。”全千林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可她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地看向站在邕圣祐后面的姜丹尼尔，而姜丹尼尔只是冷眼看着她，与刚刚在片场对戏前还与她有说有笑的人截然不同。

邕圣祐不知道全千林听到多少，说少怕她不知所以，说多又怕打草惊蛇，连敲打的话都说得适可而止。

“以后找别人先敲门。”

邕圣祐和姜丹尼尔一前一后离开，全千林低头看到姜丹尼尔的手腕上有一个熟悉的手链，全千林微微眯起眼睛，想起那日邕圣祐也佩戴一个同款。

只是一个同款手链，仅此而已。

全千林回到自己的房间脑子里都是他们的手链，还有她在门口听到的话，没有太过露骨的字眼，可偏偏听起来又觉得暧昧不清。

《沉默的井》的第三场也诡异，她在后台遇到原本应该上台的演员，却有另外一个人在台上与邕圣祐表演，虽然没有人公布姓名，后台却有人传出那是姜丹尼尔的传言。

刚刚邕圣祐的那句话算是告诫，而姜丹尼尔的眼神她也记在心里，像是水下寒冰，冷漠得让人牙齿发抖。

“想什么呢？”经纪人的声音让她回过神，“赶紧收拾收拾，和剧组的人都去道个别，杀青了还在这磨蹭。”

“哦。”全千林慢腾腾地起身把衣柜里的衣服收进行李箱。

“你不是去找邕圣祐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经纪人记得全千林说过邕圣祐以前帮她解决过一个难题，她打算去正式道谢。

“他已经走了。”全千林的谎话脱口而出。

“可惜，本来还想炒一番，借着他的热度，你的名气也能往上走一走。”

经纪人的语气中带着奸诈的惋惜，全千林不屑地撇撇嘴，但困在她心里的问题让她不由自主地发问：“姐，干咱们这行的，那种性取向不太一样的人多吗？”

全千林说得隐晦，经纪人却听得透彻：“同性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双比较多，那种人就算真的是同性恋也不敢承认的，自毁前途岂不是傻？”

“再说，那些有的同性恋吧，就是一时糊涂，最后不还是得找个男的或者女的结婚？粉饰太平的事都要做全套，这个圈里的人谁活着不带个面具啊？”

经纪人在后面越是滔滔不绝，全千林这个心越是蠢蠢欲动。

她入圈之前只是欣赏邕圣祐，可当与他合作交流后，她才发觉自己是有爱慕之情的，她原本不想逾越前后辈的关系，可今天的所见所闻却让她转了心思。

姜丹尼尔一个男人都可以，自己怎么就不行，趋利避害才是娱乐圈的共性，姜丹尼尔的存在迟早会害了邕圣祐。

当她收拾好行李与经纪人坐上车时，收到一条不认识号码的短信，全千林原本以为又是一些垃圾广告，手机举到眼前正准备删除，眼前一亮。

“我是邕圣祐，有空的话聊一聊。”

“谁找你啊？笑得那么开心。”坐在旁边的经纪人看全千林喜笑颜开。

“没什么。”全千林矢口否认，转念想到自己的计划，装作无意提到，“就是前辈说有空一起聚一聚。”

经纪人一听这话来了精神，连忙问时间地点，全千林笑她心急，怎么也得等回市区再说。

“听清楚，把握机会，我会安排记者守在餐厅附近，只要同框合影就行。”

全千林嗯了一声便算应下，心里却有她自己的打算。

短暂的曝光她不羡慕，她要得到的是这种鼠目寸光的经纪人撑不起的野心，邕圣祐那日问她想要什么，她终于有了答案。

不止名与利，还有她仰慕的人。

 

邕圣祐同姜丹尼尔吃饭都难以集中，满脑子都是在门口的全千林，生怕她对媒体说一些莫名的话，虽说他们刚刚没有过于直白的表述，但捕风捉影向来是媒体的长处，连明星的一个调整美瞳位置的眼神都能解读出各种含义。

姜丹尼尔劝他不要想太多，全千林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不知进退的人，但邕圣祐最后没忍住从别人那里问来她的手机号，短信发出去才算安心。

“就那么害怕别人知道？”姜丹尼尔把刚上来的菜推向邕圣祐。

“不是怕别人知道，只是不想借别人的口让他们知道。”邕圣祐拿起筷子捡了些菜，“就算哪天我要表演当众出柜，这话也得是我自己说。”

“大不了就回家种地。”姜丹尼尔这事看得开，他们都没有公开的打算，但如果真到了迫不得已的那一步，也不至于违心否认，毕竟爱这种东西，拦不住也藏不住，欺瞒的结果只能是当众打脸。

“好好卖命，早日攒够买地的钱。”邕圣祐收到全千林的回信才恢复食欲，开始大口扒菜，“吃完饭我就走了，我给你妈买了个按摩椅，我的腰这几年也不舒服，估计是以前练舞蹈落下的毛病，那个按摩椅我用着还行。”

“我妈能挺高兴的。”姜丹尼尔不敢吃多，怕凌晨会补戏胃不舒服。

“我给你爸买了一套茶具，我看你家里有旧的茶具，正好岁数大了少喝一点酒。”

姜丹尼尔看邕圣祐越说越来劲，笑道：“什么时候做事这么滴水不漏了？”

邕圣祐嘴里嚼着东西，话说得不清不楚，姜丹尼尔品了两遍才听清。

“那也是我爸妈。”

不认生了，总归是一件好事。

 

邕圣祐和全千林约在了一家明星经常去的餐厅，那里的老板以前也是明星，向来注重隐私，是明星们私下聚会的圣地，邕圣祐为了避嫌，特意把位置订在靠窗的位置。

全千林在出门前精心打扮，没有太过夸张的服饰，小心思却一一俱在，当她走进餐厅就看到邕圣祐已经坐在约定好的位置。

“前辈好。”全千林依旧是谦卑的模样，连问候的语气都没有变化，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是故意把握与他来往的语气。

邕圣祐点点头，示意她坐下，全千林知道邕圣祐想要问什么事情，她没有等邕圣祐酝酿好委婉的问句，便先行一兵。

“那天是我不好，没有提前敲门，打扰到两位前辈商谈工作，本来是想要向您致谢的，结果却要劳烦前辈再单独找我。”

邕圣祐脸上本是一副警惕神色，可全千林几句话下来却说得暗藏深意，她在向他示好，明确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前辈们的工作事宜都很重要，所以我保证不会向任何人说，前辈绝不会在媒体上看到关于那天的新闻，除了您去探班姜丹尼尔前辈以外。”

全千林的戏做全套，可说的话也是事实，就算为了自己，她也绝不会把那天的事情说出去。

“我只是想为那天的态度道歉，实在是有些急躁。”邕圣祐话接得也快，既然对方态度都已经做到这种程度，邕圣祐再多说有的没的会显得自己小人之心，他将菜单推过去，让全千林点菜，“请你吃一顿饭，算是扯平。”

“还是我请前辈吧，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前辈，可能现在前辈也看不到我了。”全千林听到餐厅门被推开的声音，看到进来的人神色忽变，刚刚还在微笑的人转眼变成苦笑，“看来这顿饭吃不成了。”

“怎么了？”邕圣祐觉得奇怪。

“我经纪人知道今天我来和您吃饭，然后非要找记者来拍，我已经警告过她了，可她……我不能消费前辈，我现在就走……”

全千林话说得半吞半吐，邕圣祐偏过头余光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几家喜欢跟拍明星的媒体估计已经围在这附近，他让全千林正常点菜，顺便叫来领班，与他耳语几句后，领班心领神会，邕圣祐顺便通知朴震，趁那帮记者还没走，把这些烂摊子解决掉。

不到五分钟，领班带了几个人过来将餐厅里有心之人礼貌请走，朴震打点一遍其他的媒体，这顿饭最终还是吃成了。

全千林回去后被经纪人劈头盖脸谩骂，说她不懂把握机会，全千林红着眼认错，一句也不反驳，经纪人把无名火对着她撒完才算罢休，像全千林这种小艺人，她手里还有四个，一个不识趣的小明星她才不在乎。

全千林在经纪人离开后，用手擦掉硬挤出来的眼泪，打开手机看着风平浪静的网页，她知道她会得到比引起轩然大波的新闻更多回报。

 

姜丹尼尔在《守约》杀青后，徐智锡特意空一个晚上同姜丹尼尔一起吃饭，平日里都是徐智锡在的A组熬大夜拍戏，风水轮流转，今日A组集体放假，B组叫苦不迭。

徐智锡没有带其他人员，只是和姜丹尼尔找了一个小酒馆喝酒，姜丹尼尔喝了半瓶就换了白水。

“我听李芝媛说你酒量还可以，怎么今天喝这么少？”

“和一个故人重逢，准备戒酒多陪他几年。”

徐智锡听这个话大笑：“怕是爱人了。”

“是。”姜丹尼尔记得徐智锡与夫人颇为恩爱，是娱乐圈里的模范夫妇，去年他的夫人传出听障的问题，“夫人的耳朵现在好些了吗？”

徐智锡摇摇头：“没什么办法，听力越来越不好，现在总算适应了一些。”

“是意外吗？”徐夫人的岁数应该只有四十左右，怎么算都没有到能够得耳疾的年纪。

“不太清楚，医生只是说心理压力导致，但她的耳朵出问题之前身体也不太好，也有可能是并发症。”徐智锡把姜丹尼尔剩下的酒拿过来，“珍惜眼前人吧，和平年代里的世事无常更难受。”

姜丹尼尔除了安慰徐智锡既然是心理原因导致，终归有痊愈的一天，他什么也做不了。

徐智锡不缺钱，也不缺人脉，可人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正是这种时刻，你手捧大把的钱，人们却不停地向你重复对不起。

“你的演技比我想得要好。”徐智锡自饮自酌，“李芝媛当时和我说任彬演不了，要让你来顶的时候，我还挺生气的。金哲凡这个人不是刻板的反派，特别害怕看见脸谱化的演技。”

“幸亏你不是。”徐智锡看着姜丹尼尔，“你有前途，肯琢磨剧本，愿意花时间剖析人物。别走任彬的老路，李芝媛擅长制造明星，却很难打造艺术，圈里演技好的人有许多，但要有自己的发展规划才是真，不要随波逐流。”

姜丹尼尔并不是一个在打算在娱乐圈遗世独立的人，他做不到，他不停向上爬想要站在更高的点，可徐智锡的话却点醒沉睡在他脑海里的另一面。

随波逐流只会让人逐渐倾向于这个圈子里的平均值，他不想成为一个被工业齿轮条条框框约束打造出的演员，他想让自己的名字可以成为一个符号，别人在闲暇时想起时，不会想到被媒体过多渲染的绯闻轶事，而是他参演过的每一个角色。

“以后如果有机会，还是希望能和导演再次合作，这次时间太短了。”

徐智锡语气中不乏可惜：“有机会的话就好了，短时间之内我没有再拍电影的想法，这次也是因为合同不得不出来。”

“值得就好。”

人总是热衷于怀念与后悔，怀念过去，后悔当时自己的缺席，怀念青春，后悔当时自己的后退，看似温柔体贴，却从不珍惜当下。

可真正的爱是现在能够触手可及的你，而不是活在回忆中遥不可及的你。

姜丹尼尔在回市区的路上给邕圣祐打电话，凌晨三点，在他准备挂断前邕圣祐接起手机，没有说话，只有呼吸顺着通讯信号传来，姜丹尼尔也没有讲话，后来听到邕圣祐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似乎再次入睡。

这样也足够。

郑重其事的珍惜好过滥情痴缠的怀念。

 

姜丹尼尔刚结束《守约》的拍摄，就被李芝媛叫到公司。姜丹尼尔没有在她的办公室找到她，却见她正在朴震的办公室，与朴震你来我往的冷嘲热讽，他看到坐在一旁的邕圣祐安静地玩手机，似乎已经习惯这种场面，他本想坐到邕圣祐旁边。邕圣祐连忙朝他使眼色，让他坐到对面，李芝媛的旁边。

“也不知是谁出道到现在连个叫得上名的代言都没给自家艺人拿到。”李芝媛针对的就是朴震，朴震带的所有艺人，邕圣祐已经算好的，代言了一款腕表，其他艺人简直是时尚界绝缘体。

“总比有的经纪人连自家艺人留不住强。”朴震对准李芝媛的痛处狠狠戳下去，手里拿着一份策划书，恶狠狠地质问李芝媛，“你非要让他去试这个戏？”

“既然制片都说公开公平公正试戏，凭什么不能让他去？我们一个烫手的视帝转大银幕不是理所当然？”李芝媛冷哼，明显咽不下这口气。

“还真想一口气吃成胖子？别人都是从配角一路走过来，你直接让他挑主演。”

“徐导演的戏不就是配角？”

“特别出演，还是顶任彬的角色，这叫天上掉馅饼。”

“所以我现在让他去证明自己，怎么？不行？你让制片亲自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们不要丹尼尔，再过来和我谈条件。”

“双男主的戏，同一个公司的演员，问一问试哪个角色也有问题？”

“没工夫和你知彼知己，丹尼尔，跟我走。”李芝媛穿个长风衣和社会大佬一样，走路带风，姜丹尼尔冲邕圣祐苦笑两下跟着离开。

邕圣祐放下手机也开始安慰起喘着粗气的朴震：“你们俩这都斗多少年了，歇歇吧，就一个电影试戏，至于吗？”

“你觉得制片能同意双男主的戏让同一个公司的演员霸占？”朴震把策划扔给他，你去试试这个警察应该没问题。”

回到办公室的李芝媛也对姜丹尼尔说：“这个神父的角色比较出彩一些。”

邕圣祐和姜丹尼尔把故事梗概和人物介绍各自看完以后，异口同声地对经纪人说道。

“神父可能更好一些，我一直以来饰演的都是较为正面的职业，总要有所突破。”邕圣祐否决朴震的建议。

“这部电影如果边拍边剪，它在院线的上映期很有可能和《守约》撞上，金哲凡和神父的角色虽然不一样，但是本质上有所联系，为了观众感官考虑，我觉得应该将警察这个角色排在第一考虑位置，在一定程度上证明我可以消化另外一种风格的演技。”

 

黄旼炫在忙完后给他们二人各自发个短信。

“电影准备选角了，你们有兴趣就过来试试。”

“什么名字？”

“《Whale in Sky》。”

两个人看这个名字眼熟，不约而同地拿起放在旁边的策划，上面赫然三个英文。

Whale in Sky。

错位。

导演：金和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