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牛奶

37.

姜丹尼尔还是做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将邕圣祐带到浴室，用微凉的水，一遍又一遍地替他擦拭身子，直到药效过了，邕圣祐在姜丹尼尔怀里睡着，身上未干的水全都弄到姜丹尼尔的身上，姜丹尼尔却无心在此。

整个过程，他没有一丝逾越的举动，他一直以为他与邕圣祐算是两情相悦，所以才想要趁机送上一吻，但邕圣祐在那时喊出的名字却让他清楚意识到。

在邕圣祐心里的那个人是他的师傅。

姜丹尼尔坐在床头看着侧身蜷缩睡着的邕圣祐，手指慢慢地替他捋开缠在一起的头发，自嘲低声道：“你是不是把我当成替代品了？”

随后起身，关灯，恋恋不舍地关了门。

姜丹尼尔一直觉得放弃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狠下心肠，不再回头，面对一些无法得到的古董，也是向来如此。

他面对邕圣祐才明白，放弃到底需要他酝酿多久的勇气才能不回头。

不过是短短几步路，姜丹尼尔的脚步像灌铅般，抬起如此简单的动作变得十分费力。

一夜无眠后，姜丹尼尔决定不再强人所难。

那些毫无保留的爱是真的，将所爱之人强硬地放在自己身边是致命的自私也是真的。

 

38.

邕圣祐不太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但他却模糊中看到世子的脸，匪夷所思像一个鬼故事。

因为世子的样子，千年过后，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可就在某个瞬间，一直模棱两可的世子有了实体化的模样，他恍惚之中叫了一声世子后，记忆就彻底断了片儿。

他想找姜丹尼尔问问昨天发生的事，走出客卧却发现，偌大的房子，一个人都没有，唯有姜丹尼尔留下的字条。大意就是，他有事先走了，叫了一辆专车给他送到公司。

邕圣祐没当一回事，喝了两口水，收拾好自己便前去公司。

反正到公司再问也可以，毕竟姜丹尼尔一天能跑工作间好几次，不愁没有机会。

 

39.

事实证明，邕圣祐想多了。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邕圣祐在藏馆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姜丹尼尔，快下班的时候，行政过来给他一张纸和一把钥匙，神色惋惜：“你的宿舍找好了，今天就可以搬过去了。”

邕圣祐大惊失色：“可我的行李不在这里啊。”

行政没想到他与老板的关系已经降至如此冰点，欲哭无泪：“老板说让钟点工帮你收拾好了，就放在前台。”

邕圣祐没经历过这种事，哦了一声，收下要是就继续干活了。

行政走出工作间，捶胸顿足，掏出手机，在群里宣布这个惨绝人寰的消息：BE了，潜规则CP彻底凉凉！

 

40.

姜丹尼尔硬是忍住时不时就往工作间去的想法，以及收回好几次迈出的腿，但晚上下班时，看到邕圣祐一个人拖着行李站在街边，一时不忍，想要踩下刹车送他回去，但又怕功亏一篑，将车停在路边，目送着他慢慢离开。

所有的事情开头都很难的。

姜丹尼尔如此安慰自己，可当他回到家时，餐桌对面的空无一人，明明一切都恢复到最初的状态，但姜丹尼尔却不适应了。

放手的第一天，姜丹尼尔就快受不了了。

 

41.

受不了的人不止姜丹尼尔，还有陷入沉思的邕圣祐。

他不是很理解人类的情感，但他能够描述出自己的情绪。

低落、甚至有点想哭。

他成精以后只有姜丹尼尔愿意与他说话，陪他玩，可现在最后一个人也不理他了，就像是变回无人问津的白玉镇纸。

邕圣祐查看日历，离他回馆的日子只剩下三天了，吸吸鼻子，决定明天辞职，顺便问一下姜丹尼尔对于白玉镇纸的看法。

一想到要与姜丹尼尔分别，邕圣祐吸吸鼻子，难受得不可开交。

与以往吃不到火锅，没人搭理他的难受不同，这一次邕圣祐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涌出热泪。

玉石是玉啊，怎么会疼呢？

可是邕圣祐真的好疼啊，比那一年小宫女不小心把自己摔到地上还疼。

 

42.

姜丹尼尔看着眼前的辞呈觉得眼睛干涩，喉咙苦涩：“想好了？”

“恩。”邕圣祐耸着肩膀，说话有气无力。

姜丹尼尔以为邕圣祐决定用后半辈子怀念他的师傅，心里更是难受，五脏六腑全都团灭，但他答应自己不再干涉邕圣祐，吞下自己打掉的牙，还要祝他日后顺利。

邕圣祐的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鼓足勇气开口：“姜先生，你还记得你曾经鉴定的一块白玉镇纸吗？”

姜丹尼尔想了一会儿，点头。

邕圣祐在开口之前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劝说自己一定要坚强，可一提到这事，又染上了点哭腔：“你为什么说它没有价值啊？它也是大历朝世子的陪葬品啊。”

“你们都误解了我的意思，和电视台剪辑也有关系，他们把我说的话乱七八糟拼凑在一起，才造成误会。”姜丹尼尔记得那一块镇纸，成色十分不好，还有裂痕，但却有一点奇特之处，一旦人的手与它触摸时间过长，它的身上便出现红色痕迹，如同血玉一般。

“我当时说的原话是价格，因为它的成色与材质确实属于下品，在商言商，它的价格不会过高，但它的价值却要因人而异。人人都知道它出自一个世子墓，证明在那位世子眼中便是上等好物，那位世子的陪葬品除了那块镇纸，全部都是人们趋之若鹜的古玩，唯有这个镇纸与众不同。”

“你要知道，大历朝对于宫廷贡品的规格极高，凡是不合格的玉器、瓷器都要集中摧毁，景德镇的旧址被挖出多少被填埋的瓷器。”

“那块白玉镇纸，在许多人眼中，毫无价值，但在世子眼中，便是一件有价值的宝物。”

姜丹尼尔耐心地替邕圣祐讲解过后，抬眼见眼前人居然感动得泪眼婆娑，再度将他吓得不知所措：“那块镇纸下周也会被拍卖，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可以替你要一个邀请函进入，价格不会太高的，你可以支付得起。”

被重新赋予价值的白玉镇纸精憋住眼泪，笑着摇摇头：“不用，谢谢你。”

临走的时候，郑重地说道：“姜丹尼尔，再见啦。”

第一次从邕圣祐口中听到自己名字的姜丹尼尔猛地看过去，忽而觉得近在眼前的邕圣祐竟然有些遥不可及。

 

43．

还剩最后一天自由的邕圣祐灰溜溜地搬到胭脂精家中，颜知对他心生可怜，提议带他吃最爱的火锅，但邕圣祐吃得寡然无味。

颜知劝解：“即便被人买回去，找机会也可以溜，不用这么难过。”

邕圣祐垂头丧气：“不是因为这个，我就是难受。”

颜知大惊：“难道又需要找人滋补？要不我给你叫个色情服务业的工作人员陪你？”

邕圣祐有气无力地白她一眼：“不是。”

颜知气结：“那你给我形容一下。”

“我不是因为觉得要回去博物院觉得难过，也不是因为要变回镇纸难过，是因为要离开一个人才难过，我想要时时刻刻地占有他，就像是当年的世子一样。”

“我是不是变成坏人了？”

颜知终于明白这块不开窍的白玉镇纸精为何精神萎靡。

动情了。

“当然不是，你是喜欢上那个人了。”

邕圣祐还是不懂：“可喜欢不应该是高高兴兴的吗？”

颜知轻笑：“那是浮于表面的喜欢，嫉妒、贪婪、占有等一系列人性负面的词语重叠在一起的时候，在心理上，人们将它称之为喜欢的其中一面。”

邕圣祐追问：“那另外一面呢？”

颜知敲了敲他的脑袋：“笨啊，当然是想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邕圣祐终于明白，他想要和姜丹尼尔感受冬日被太阳烤热的风，想陪他等到春天的第一抹绿，尝一尝秋日里做出来桂花凉糕，还有在这个黏腻的夏天，不和他说再见。

原来，他喜欢姜丹尼尔啊。

迟钝的喜欢就像一边生锈的刀生生地磨着邕圣祐的心，又痛又痒，却无法自拔。

 

44.

邕圣祐握着手机纠结不已，他想要与姜丹尼尔说清楚，包括自己是白玉镇纸成精的事情也想要坦白。

他在与姜丹尼尔的聊天框内删删改改，写了好多，包括自己的身世，开始接近他的目的，还有他现在的心意。

邕圣祐看着洋洋洒洒的话，想到明日的拍卖，忽而哀嚎。

有什么用呢？

就算全部坦坦荡荡告诉他，他和姜丹尼尔也没有结果，说不准姜丹尼尔还会被吓到，毕竟能有几个人会接受妖怪，就算没吓到，自己都要被拍卖了，人妖殊途，姜丹尼尔会遇到一个人相爱一生，而自己会被摆在某个积灰的角落穷其一生。

邕圣祐难过得把自己用被子滚成一个球，把头从枕头上抬起，随便一瞥屏幕，才发现大事不好。

他刚才一个手抖不小心按了发送键。

这是什么世界末日啊！

还能不能对自己好点了！

 

45.

邕圣祐握着手机怯生生地问颜知：“如果一个人给你发了将近三百条表情包，你会往回翻吗？”

准备化妆直播的颜知没有耐性：“当然不会，我还会给他拉黑。”

“哦。”

邕圣祐委屈巴巴地回到卧室，默默地将以前姜丹尼尔与自己的聊天截图，还有姜丹尼尔的朋友圈，因为发了三百条表情包，为了掩盖那条真情实感的表白的人就是自己。

都要拉黑自己了，可得留下点念想。

 

这时在外面的颜知说道：“你干嘛要发那么多表情包？炫耀啊？”

邕圣祐一看瞒不住，干脆坦白：“我不小心发错了消息，不想让他看见，就给他刷屏了。”

颜知无语：“你不会撤回啊？”

邕圣祐更委屈了：“你没教过我啊！”

 

46.

姜丹尼尔正在看着邕圣祐的照片睹物思人，忽然一个老友跳到他身后：“神神道道的，看什么呢？”

姜丹尼尔眼疾手快地按下锁屏键，但是没有老友的眼睛快，老友一乐：“嚯，你也认识他？”

这回轮到姜丹尼尔八卦：“什么叫我也认识？”

“这个人以前开过直播啊，没几个人看，但我看过，太有意思了，我就录屏了，后来他销号了。”朋友拿出手机，找出当时的录屏给姜丹尼尔看，“当时差点没逗死我，但他确实有点真材实料，我专门研究大历朝的东西都没他厉害，他连宫闱之事都能说出来，虽然不知道真假吧……”

姜丹尼尔看着屏幕上的人，确实是邕圣祐，但他的关注点不在于那个呆头呆脑的人，而是上面的ID。

十分眼熟。

姜丹尼尔立马打开微博，拉到未关注人私信，里面有一个名叫“我欲成人快乐齐天”的ID有一段时间天天给自己发私信，说白玉镇纸是正品，有价值。

视频上的ID正是“我欲成人快乐齐天”！

电光火石之中，姜丹尼尔觉得好像好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全部被串联在一起：修复古董时自言自语、对白玉镇纸的关注、不会使用家用电器、那个不靠谱的算命先生，以及邕圣祐一直保持低温的身体。

正准备找出邕圣祐的电话时，手机忽然疯狂震动，强烈到差点甩出姜丹尼尔的手中，跟坟头蹦迪一样。

等它恢复安静时，姜丹尼尔的手机只剩下百分之十的电量。

全部都是邕圣祐发来的表情包。

姜丹尼尔不解其意，一点一点往上翻。

直到手机还差最后一点电，即将关机时，姜丹尼尔终于看到重点。

从小语文老师就讲一个应试真理——当考场时间不够时，阅读题要怎么做？

只看首末啊。

“我其实就是白玉镇纸，一不小心成了精……我快被拍卖了，但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姜丹尼尔内心喜悦难以言喻！

这是什么！

性感镇纸，在线求爱！

 

 

============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感情转折点源自于什么？

姜丹尼尔：耐性。愿意翻三百条表情包寻找爱情。

邕圣祐：不懂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