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牛奶

又惊又喜，惊大于喜。

八个字来形容邕圣祐此时的心情最恰当不过。惊，无异于寻常爱豆粉丝早晨一起床，习惯刷爱豆新闻，发现他要结婚的新闻。喜，无外乎刚准备嚎啕大哭，哀悼自己失去的青春与金钱，又发现自家爱豆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宣布结婚对象是头没梳脸没洗，素颜朝天的自己。

可邕圣祐觉得这件事处处犯着蹊跷——说好的电子竞技没有爱情。

这是D自己亲口说的，更何况D得有多想不开，能喜欢上一个菜到崩溃、没见过面、还是同性的网友粉丝？

邕圣祐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薛定谔的猫，在肯定与否认之间游离许久，自相矛盾，好似悖论。邕圣祐对自己的性取向早就有判断，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他都守口如瓶，并非出自对朋友的不信任，而是对舆论对这类群体的包容性有一定认知。

邕圣祐听说过恋丑、恋物等等各种好似天方夜谭的爱好，难不成D恋菜？

不是蔬菜的菜，是菜逼的菜。

——荒谬！

邕圣祐眼看自己的微博已经沦陷，手忙脚乱地删了一些能暴露自己地理位置的微博，发了一条解释的微博，大意就是估计D手滑，自己与他除了主播与观众的关系外，没有任何私下的联系。

本是一次乌龙事故，却被网友杜撰得有模有样，连解释都显得欲盖弥彰。

粉丝不肯轻易作罢，甚至找出当时姜丹尼尔手滑看的微博故事，联系时间，一口咬定swzzdhn与D绝对有不可告人的关系，邕圣祐被私信与评论打扰得不厌其烦，索性发了一条微博打消他们的穷追不舍。

“不认识，不清楚，我有喜欢的人，放过我吧。”

姜丹尼尔看到这条微博后放弃删除微博的想法，不管管理员怎么说，姜丹尼尔直接屏蔽他的消息，只是看着邕圣祐新发的微博。

他清楚邕圣祐发这条微博可能只是为了逃避网友的骚扰，可姜丹尼尔联想到那位尹瀚，有些懊恼，还有敌意。这些情绪是莫名的，也是可循的，他可以替邕圣祐找出九十九个辩解的理由，可单单尹瀚两个字牵连到“喜欢”上，姜丹尼尔的警报雷达已经全然启动。

他想要生生地把尹瀚从邕圣祐的世界中拽出。

从网络上也好，现实也行，他愿意算计着，无论明里暗里，将他淘汰出局。

心理分析还未出结果，让情绪盖过头脑的年轻人已经有所动作，既然你否认，那我偏要坐实。

主播D关注了swzzdhn。

太无理取闹了，可姜丹尼尔不在乎。

他向来是一往无前的人，可能有些随心所欲，但这就是他这个年纪可以做出来的事。

邕老师亲口说的——迟来的叛逆期。

那些与家人的忤逆不算数，他这次要叛逆得惊世骇俗。

可惜，姜丹尼尔忘记邕圣祐生来怕麻烦，人生字典中从未有过迎难而上的词。

躲不过，索性把微博卸载，对主播D的关注毫不知情。

尹瀚大驾光临后，硕士组天真以为那些学长学姐不会像以往一样无所事事，没想到丝毫没有改变。每当被数据与资料压得喘不过气，想要破口大骂，尹瀚就像心有灵犀一样出现在研究室，带着各种吃喝食物，煞有介事地陪他们研究一天。

每次说话欲言又止，歉意表达得适可而止，带着不可言说的无奈与疲惫，往往到最后都变成硕士同学反过来安慰尹瀚。

邕圣祐作为主力成员，除了代课、上课几乎就驻扎在研究室里，每次尹瀚大驾光临，他都挪不出时间寒暄几句，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继续运算不停被韩教授打回来的模型。

几次他注意到尹瀚投过来的视线，顺着向他回望，尹瀚通常只是报以温柔的微笑。可邕圣祐却注意到，有两次尹瀚微微走神，收回目光的动作有所迟缓，邕圣祐捕捉到了不友好的元素。

有质疑、揣摩，甚至厌恶。

存在的时间短促到他不愿相信这些负面含义的存在，他终究不能上前对尹瀚发出质问，两次三番咽下这些哽人的情绪后，邕圣祐连主动向尹瀚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尹瀚单独把他叫出研究室时，连名字都叫了三遍，邕圣祐才有所反应。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里，邕圣祐觉得自己又回到高二，手足无措地站在老师面前，听着他复述一位家长对自己莫须有的控诉。

无能为力，连反驳都张不开嘴。

“最近很忙吧？”

谢天谢地，是尹瀚率先打破沉默，邕圣祐温顺地回答：“还行。”

尹瀚凝住的神色在暗示他的有口难言，邕圣祐数次见过这种神情，连发问都变得千篇一律：“有事你先说，不用不好意思。”

“上次那篇投资外溢效应的论文，你帮我改好了吗？”

“改好了。”邕圣祐不太自信，像是以前外文课被老师提问背诵没有熟练的课文，双手不自在地贴合在裤子两侧，“可我不太懂投资外溢效应，最近比较忙，没有空补这方面的论文，可能数据推导和面板分析做得都不是很好。”

尹瀚认识邕圣祐多年，自然清楚他做事说话都喜欢留有一定余地，接过他递过来的U盘，客套地笑：“还是和以前一样，说话谦虚。”

邕圣祐面露难色，心道真不是，可尹瀚似乎还有其它的事情，都没有留给邕圣祐解释的时间。

时隔过久与尹瀚的单独对话，像多日的准备与问责在瞬间化为乌有，让邕圣祐变成一个泄了气的气球，心不在焉地在研究室待过一阵子后，直接和同学请假离开，好让自己平复百感交集的心情。

邕圣祐在宿舍同样无所事事，想到多日不见楼下的流浪猫，拿着猫粮到那只橘猫的常驻地，却发现一个男生正蹲着身子喂猫。

“姜丹尼尔？”邕圣祐看到男生转过身才确认，颇为吃惊，“你怎么在这里？”

“来喂猫啊。”姜丹尼尔让了让身子，让地上可爱的碗暴露在邕圣祐的视线，看着他手中的猫粮解释道，“我也经常来这里。”

也，这个字被姜丹尼尔字正腔圆地咬出来，听起来有一种心意相通的窃喜感。

放屁，全都是放屁。

青天白日之下，当着邕圣祐的面，姜丹尼尔也好意思放屁。

其实是因为姜丹尼尔多日不见忙于课题的邕圣祐，就连下课都是匆忙离开，线上更是不见踪影，姜丹尼尔只好按照微博故事上的位置，来到这里守株待兔。

“你喜欢猫？”其实相比猫，邕圣祐更喜欢善解人意的狗，可惜校园里往往都是流浪猫遍地横行，邕圣祐极会退而求其次，将喂养流浪猫当做一个不多得的爱好来培养。

“嗯。”姜丹尼尔这次没有说谎，看着邕圣祐把猫粮倒入另一个碗中，唯妙而又小心地学着猫叫讨好这只被养刁的橘猫，“我以前很想养只猫。”

“现在呢？”邕圣祐抬起头，重点抓得狠准。

“不想了，感觉养不好。”姜丹尼尔陪邕圣祐蹲下身，将手掌之于水平，橘猫动作轻柔地走来，用头轻轻蹭着他的手。

这番亲密令邕圣祐撇嘴：“我喂了他好久都不肯和我这样。”

“可能以前我照顾过流浪猫吧。”姜丹尼尔微微噘嘴发出啧啧的声音逗弄它，“小的时候，我家院子里有一只白色的流浪猫，除了没有让它进到室内，几乎就是我的宠物。”

“我爸很讨厌这些东西，觉得会分散精力，耽误学习。”姜丹尼尔第一次将这件事同外人说起，没有想象中的压抑，只是像叙述一件寻常事般，“果真，我在一次考试考砸了，他给我报了一个游学夏令营，回来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那只猫。”

“你很像它。”

突如其来的比喻令邕圣祐错愕地避开视线：“人怎么能像猫呢？”

姜丹尼尔没有说话，盯着邕圣祐颤抖的睫毛，和那只每次听见奇怪声音就进入警戒状态的猫一模一样，他站起来向邕圣祐发出邀约：“老师，要一起打球吗？”

一听球就避之不及的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这人天生克球。”

姜丹尼尔想到他被球砸到的晚上，向他保证：“如果这个球能砸到老师，我就……”

姜丹尼尔卡壳了，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发的誓能帮邕圣祐什么，帮他做数据？还是建模？听起来都不太现实。

“就陪我多打几盘游戏吧。”邕圣祐来了兴致，虽然有D带他打胜率可佳，但却没有打游戏的乐趣，“如果我被球砸了，你有空就陪我打游戏，我要拿输出位。”

姜丹尼尔被这个匪夷所思的要求遭了一愣，随后爽快地应下。

邕圣祐看着桌子上五颜六色的球，有些尴尬：“我不会。”

会就不叫你来了。

自然，姜丹尼尔不会照实将心里话讲出，将台球杆递给他：“没事，很简单，我教你。”

姜丹尼尔大概讲了一遍玩法，怕邕圣祐难以领会，亲自示范一遍。邕圣祐看姜丹尼尔轻松地一杆进洞，似乎毫不费力，并且不会与球碰撞让邕圣祐来了兴趣，等姜丹尼尔整理好球就跃跃欲试。

邕圣祐对运动的天赋似乎都被加成到学术研究上，打了无数个死角球，姜丹尼尔去买水回来后，看见邕圣祐兴奋地指着球桌，嚷着：“进了一个！”

姜丹尼尔咧嘴正想与他庆祝，定睛一看，白球入洞，没忍住笑出声，邕圣祐才想起姜丹尼尔说的规则，讪讪地咳了两声，低声制止姜丹尼尔：“别笑了，我还是不清楚怎么握杆。”

“我教你。”蓄谋已久的姜丹尼尔总算等来这句话，将水放到一边，走到邕圣祐的身后。姜丹尼尔虽只比邕圣祐高出几厘米，身型与邕圣祐的差距却明显，即便在身后隔着后背教他握杆，动作幅度都绰绰有余。

姜丹尼尔将他的手定在球杆尾部，右手轻轻地推着他的肘部：“不要用手腕发力，要用这里，对准球推杆。”

姜丹尼尔察觉到邕圣祐别扭又不经意地在自己的身下挣扎，手上稍稍用力将他压住：“姿势不对就别想进洞。”

“有点怪怪的。”邕圣祐只是嘟囔一句后，便放弃用力，只是姜丹尼尔离自己的距离不过微毫之间，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耳朵里，混成一团，扰得心烦意乱，任由姜丹尼尔先是压住自己的上身，让下巴贴住冰凉的球杆，最后让屁股翘起。

总觉得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色情。

这么想的人不止是邕圣祐，还有身体力行的姜丹尼尔，在原计划中，他应该缓慢地教授技巧，可以在有限时间内对邕圣祐肆意而为，但贴近的身体让他的心跳都变得剧烈，甚至需要可以屏住呼吸，才能够不暴露自己杂乱的呼吸。

姜丹尼尔握住邕圣祐的手，沿着他的骨节，不经意地摩挲。下巴在向下动作时总会触碰到邕圣祐毛茸茸的头发，他的发质偏软，像是冬日小动物身上的毛发，令人忍不住地想要抚摸。姜丹尼尔在贪恋这一刻的温存，恨不得想要时间静止，却又怕再多一分动作都会让邕圣祐生疑，将他从自己身边吓跑。

权衡之下，内心打鼓的姜丹尼尔抿着嘴唇用力一推，红球直接入洞，恋恋不舍又在暴露之前不得不松开他的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水递给邕圣祐：“我说过很简单，是吧？”

“嗯。”邕圣祐的脸颊有些发烫，不知是空调过高，还是刚刚过分亲昵的举动，甚至用手对着脸扇了扇才回神，“一起吃饭？”

“好啊。”

姜丹尼尔一口应下，余光看到邕圣祐小幅度地做着深呼吸的动作，暗暗地咬牙。

——别人是欲情故纵，自己却是怂得欲情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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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