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牛奶

6.

具有职业道德的店家一口回绝这个请求，但贴心地向姜丹尼尔提议一番，总结起来就是虽然我们不提供看微博故事的服务，但是你可以购买僵尸号，自己刷。

听起来就劳心费神又费力的提议，被走投无路的姜丹尼尔采纳了。

说出去都无人可信，叱咤风云的主播在下播以后竟然不停切换账号刷一个素人的微博故事。

姜丹尼尔买了三百个僵尸号，店家还友情赠送五十个，刷到最后，姜丹尼尔内心毫无波动地看着手机屏幕里的流浪猫，估计是平日游荡在硕士宿舍楼附近，被学生们养得富态可掬。

姜丹尼尔向来爱猫，在看了351次后，终于是看够了。

看了，看够了，这一看就是一晚上。

 

邕圣祐早晨还没睡醒就被电话吵醒，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起电话，不是课题组成员，不是远在山沟里的韩教授，而是过去的同学，如今的导员。

“圣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不救我？”

邕圣祐困得眼睛都没睁开，一口回绝：“我没造过孽，不用造浮屠，不救，你去死吧，我给你烧纸。”

“哎哎哎！”对面的人匆忙地打断他，好言哀求，“我女朋友跟我闹分手，你也知道我和她多坎坷，我打算去看看她，结果是好是坏总要亲口问问。”

这个同学和他女朋友异地恋五年的事，众所周知，邕圣祐嗯了一声让他继续说。

“可今天院里面有活动，要带那群本科生去凑数。”同学的口气更为恳切，“事业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同学一场，你总不忍心看我糊里糊涂打一辈子光棍吧。”

邕圣祐耳根子软是在学校里的出了名的，百般不愿还是起床替千里追妻的同学收拾烂摊子，按照同学发来的行程安排，他还要在那个景区住一天。

好不容易盼来的周末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再度奉献给学弟学妹们。

 

邕圣祐是最后一个上大巴车的人，从前门上车拒绝一路女生带有打趣意味的邻座邀请，走到最后一排，找个窗边坐下。邕圣祐随着坐在最左边的人打个哈欠，抬眼一看同时困觉中人的人竟然是姜丹尼尔。

姜丹尼尔自打他上车时就注意到他，看见他脑内浮现出第一个想法不是昨天他们产生的不快，而是他昨晚看的微博故事中的猫，连邕圣祐的脸在自己的眼中都慢慢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幻化成一只猫。

彻夜刷微博故事的后遗症过于强烈了。

姜丹尼尔有些受不住，微微闭上眼睛撇过头。

这只是一个逃避心理的动作，不具有代表姜丹尼尔情感意义，但这个动作落在邕圣祐眼中便有所不同。

——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连看都不想看自己。

邕圣祐打招呼的动作有所迟疑，可心里的歉疚与着急占据上风，他静悄悄地从右边挪到左边，与姜丹尼尔只隔了一个位置。

“昨天我的本意不是那样的，就是有点着急才口不择言。”

姜丹尼尔听到邕圣祐有些发抖的声音，扯开眼皮看了他一眼，邕圣祐更是紧张，喉咙不安地上下翻动两下，继续说：“对不起。”

姜丹尼尔早就消了气，心平气和地说：“没事儿。”

邕圣祐不知昨晚姜丹尼尔都经历些什么，只当这句话是敷衍，索性把紧张抛在脑后，连上身都禁不住地向前倾，咬了咬嘴唇，小声地同他掏心窝子解释：“我当时只觉得你那样说对学长不好，明明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好心才提醒，就当我鬼迷了心窍，你别放在心上。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了，你千万别觉得我是那种不把好话当话听的人。”

邕圣祐除了答辩或面试，很少面临说这么多话的情况，没有演练，没有草稿，张口就来的剖白被他说得颠三倒四。

姜丹尼尔越听越觉得语无伦次，好在听出邕圣祐的焦虑，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盛满歉意与无措，他能感觉随着邕圣祐的语速加快，他离自己也越来越近。

像是做错事急于向主人道歉示好的猫，伸着前腿努力想要触碰到主人的脸，用触感舒服的肉垫试图令主人消气。

姜丹尼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的没生气，也没放在心上。”

邕圣祐撑着椅子的双手微微松开，谨慎地组织语言：“那你刚才看见我就闭眼睛，我还以为……”

“有点困而已。”

总不能让姜丹尼尔承认看了一晚上他的微博故事产生了幻觉，姜丹尼尔以为邕圣祐会一直坐在这里，正想一会儿聊天打探一下他是否注意到那一条浏览量异常的微博，邕圣祐却又坐回到右边窗户旁，带上耳机不说话。

应该不会发现吧。

姜丹尼尔困得打一个哈欠，实在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上眼皮，稍稍侧了身子，枕着靠枕睡着了。

 

到达景区后，姜丹尼尔见邕圣祐捂着右边的脑袋，五官都皱到一起。

“没事吧？”姜丹尼尔以为他晕车，正打算从口袋里找提前准备的晕车药。

邕圣祐苦哈哈地摇头：“路不平，靠在窗户上睡的，快磕出脑震荡了。”

姜丹尼尔停下动作，哭笑不得：“你就不会换个方向睡？”

邕圣祐脖子也酸：“我懒啊，不想睁眼。”

姜丹尼尔想不通这么懒的人如何读到硕士，还准备继续深造读博。走在邕圣祐的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替他捏了两下脖子。

跟小时候揉猫的后颈肉一样。

手感不错。

 

说是为了响应周年庆，院里组织类似于团建的活动，无外乎爬山、从小学玩到大学的低级游戏。女生嫌脏嫌累怕花妆，找出各种借口避免运动，男生不怕累不怕脏没化妆，却觉得二十多岁再做这些事太低级，借口都不找，直接窝在宾馆里不出来。

邕圣祐是个连狐假虎威都不会的人，威胁的话都想不出来，可惜院里还要照片交差，劝说无用后，只好自己背着相机准备去山上拍几张应景。

走出宾馆看见一个人穿着休闲服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瓶水，看到邕圣祐走过来，把一瓶水递给他：“走吧。”

邕圣祐有些愣地接过水，问的话傻里傻气：“去哪儿？”

“去只有我们俩去的地方。”姜丹尼尔热衷于逗时不时就当机的老师，看到邕圣祐的耳朵发红才停止耍弄，“去爬山。”

 

姜丹尼尔本想补觉，结果在隔音不好的宾馆里听到好几个人嬉皮笑脸地拒绝邕圣祐的爬山邀请，只好从床上爬起来，换了一身衣服，在宾馆门口守株待兔。

他不是热爱爬山这项运动，只是不太放心邕圣祐一个人去山里。

虽说是旅游景点，人来人往，不该出什么问题，但姜丹尼尔记得这座山里有一段不短的山路，有些险，还偏偏避不开，是下山的必经之路。

邕圣祐的体力与姜丹尼尔在半山腰就拉出距离，邕圣祐已经开始不规律地喘着粗气，走两步就要歇一歇，姜丹尼尔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时不时地停下脚步等等后面的人。

秋高气爽的天气，邕圣祐被折磨出一身汗，姜丹尼尔有些于心不忍，往下走了几步，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走：“要不你下去等我吧，我上去拍两张照片就完事了。”

“不行。”邕圣祐开口觉得嗓子疼，喝了两口水才继续，“本来就是你陪我，我还中途跑了，这算什么事。”

姜丹尼尔把他肩膀上挎的相机移到自己身上，尽量给他减负，看到旁边的一家小店卖一种捆绑带，是给小孩准备的，怕在景区和自己家长走散，一根绳子可以系在两个人的手腕上。

商家在景区做的都是趁火打劫的生意，越往山顶走越贵，姜丹尼尔买了一根捆绑带，又备了两瓶水，还想捎上一根拐杖，让邕圣祐借力，邕圣祐看到后死命地摆手：“丢死人了，你买了我也不用。”

姜丹尼尔哈哈一乐把拐杖放回去，把捆绑带两头系在他们的手腕上，用力地拽了拽，评价道：“挺结实的。”

邕圣祐看着没有摘下的标签，酸酸地开口：“能不结实吗？一百多呢。”

姜丹尼尔上前把标签摘掉扔进垃圾桶里，打趣道：“走了走了，给老师开路上山。”

 

姜丹尼尔多少算拉着邕圣祐爬到山顶，气喘吁吁的邕圣祐认真地拿着相机寻找角度，姜丹尼尔站在一旁看山下的景色，留给邕圣祐足够的时间。

“看这里！”

姜丹尼尔听到邕圣祐的声音，下意识地回过头，邕圣祐举着相机正对自己，姜丹尼尔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向他走去：“拍好了？”

“嗯。”邕圣祐打开预览，炫耀似的向姜丹尼尔展示成果，“拍了好多，今天光线好，色调像极了夏天。”

大部分都是秀丽的风景图，后面有几张人物，是姜丹尼尔的背影，最后一张是姜丹尼尔冲邕圣祐走来。

一张都没落下，都被他拍进相机作为记录。

“删了吧。”姜丹尼尔指着最后一张照片，没有对好焦距，导致人像模糊。

“挺好看的，留着吧。”邕圣祐怕姜丹尼尔担心隐私，“这是我自己的相机，不会给别人看的。”

下山的路走得没有那么狼狈，邕圣祐拿着相机快门按不停，下台阶时才放下相机，还有心情回应姜丹尼尔的闲聊。

“喜欢摄影？”

邕圣祐点头，听出姜丹尼尔语气中夹带些许的怀疑：“有这么不可置信吗？”

“也不是，就是有些想不到。”

想不到的地方太多了，想不到他会喜欢打游戏，想不到他操作菜得连白银都上不去，想不到他喜欢自己的直播，想不到他居然在网上怼天怼地怼空气。

想不到，这个上个月还看起来碍眼的老师，了解过后倒也挺可爱的。

“小心点。”姜丹尼尔眼疾手快地拉住邕圣祐，才让他免于栽个狗吃屎，“把相机收好，这段路不好走。”

周末来团建的人不少，大都互相搀着走，颇有点同生共死的意思。姜丹尼尔要把捆绑带找出来系上，人多眼杂，邕圣祐觉得不好意思，硬着头皮自己走，没两步就开始打滑，把姜丹尼尔吓得不轻，管不了邕圣祐的推三阻四，直接拉着他走完这段山路。

“我想拍照。”邕圣祐甩了一下手腕，示意姜丹尼尔松手。

邕圣祐怀疑姜丹尼尔是故意的，因为他们已经走出山路很远，两个男生牵手的行为引来路人侧目，他不相信姜丹尼尔没注意。

可姜丹尼尔一本正经地做恍然大悟状，坦荡地松开手，说了一句忘了，邕圣祐见他认认真真的模样，觉得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拿起相机去拍被夕阳映红的天空，姜丹尼尔逆着光站在邕圣祐身后，将刚才握住他的手插进口袋，稍稍握成拳，好像这个幼稚的动作可以储存刚才的温度。

“看，多漂亮。”邕圣祐扭头指向身后的光景，日落与霞光在空中铺叙中绯红的故事，它们都没有开口，安静地席卷住粼粼的云，向着地平线缓缓驰尽，缱绻着浪漫与惬意，还有那不被人知晓的尽头末日。

霞光富足，光影交尾，人群相对，要静默，要诗意，要光天化日，要肆意横生，要等待被日光消磨，要借一簇鲜亮偷窃这万分之一的风物用来私藏。

在月亮升起时，它们便会烟消云散，由星子来延续属于夜空的浪漫，可此刻的温柔绵长被记录在邕圣祐的相机中，还有姜丹尼尔的眸子中。

他的眼中较相机还多记录下一个场景——便是拿着相机不停动作的邕圣祐。

晚霞在他的镜头里，而他在他的眼里。

 

姜丹尼尔没有说谎，他真的忘记了松手。

或许因为急着下山，或许因为没当一回事，或许因为手掌交磨的感觉太舒服，让他忘记两个人还保持牵手的动作。

每一场晚霞都不该被黄昏错过，亦如每一次异常都不该被情绪忽略。

即便只是此时此刻，即便带有戏谑与玩笑，姜丹尼尔也不得不承认。

——邕圣祐有一些特别。

至于哪方面特别，姜丹尼尔没来得及细想，就因邕圣祐慌张的声音结束这一段关于情绪波动的思考。

“我的天，D居然看了我的微博故事！”

一盆冷水熄灭姜丹尼尔心中熊熊的火苗——您是有多闲，把三百多个来访记录看了遍！自己昨晚熬的夜到底为了什么？跟白痴一样的行为就这样付诸东流了。

 

不得不承认，邕圣祐是挺特别的，能让油盐不进的姜丹尼尔心跳加速。

可惜，此时此刻的心跳加速是把他气得。

姜丹尼尔觉得自己就是不长记性，在一个人身上摔倒了，起来以后还要在这个人身上不停摔倒，循环往复。

没完没了的，做俯卧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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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